从分析心理学角度评述影片《美丽心灵》
《美丽心灵》的编剧阿基瓦•戈尔兹曼,其父母本身都是纽约著名的心理医生,因此他对精神病的成因有着很好的理解。在《美丽心灵》中,他利用自己的心理学知识创造了“纳什”这一典型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形象,如今这个形象已经成为最经典的精神病人物银幕形象之一。当然为了银幕效果,戈尔兹曼笔下的纳什形象的发病原因与病状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与真实原型有相当大的差距,因此,我们抛开纳什原型本人的具体发病原因,把电影中的
纳什形象作为一个典型的案例分析。
关于精神分裂症的起因,目前尚没有一个统一的解释。瑞士分析心理学家荣格认为:精神分裂症是由情结的作用导致的,当情结过于有力,超出自我的可控制范围时,种种不受控制的情结便很容易构成独立的分裂人格。由于情结本身带有一定的心理能量,可以干扰和阻碍意识,因此当情结过于增强时,往往导致病态,“这种病态是……广泛而多重的分裂”。这是因为这些情结堵截了大量的心理能量,变得强而有力,以致带走一部分人格而形成新的自我;同时原先的自我由于失去了心理能量会变得涣散无力,无力与之对抗。当自我的整合力量萎缩时,非理性的无意识就会恶性膨胀,浮到意识层面上来,使人产生幻觉和妄想,进一步恶化病情。根据荣格所说,神经症本质上是一个人被压抑的潜意识进行自我抗争的表现,是人的精神允许被压抑的内容进入意识领域,从而扩展人格的一种自我治疗的尝试,但这种尝试往往是有害的。在精神分裂症中,病人的意识自我完全被潜意识内容所占据,病人的精神世界中充斥着潜意识的原型、幻想或妄想,即使在清醒的状态下,也会
时常被一些可怕的意象所控制。片中纳什患病后的状态,便完全符合这种状况。
纳什病因之分析:思维对情感的压抑,产生情结
《美丽心灵》的开头,少年纳什是一个对数理推崇备至的人,他对同学说:“知道吗?我
可以从数学的角度来解释你的领带有多么难看。”影片一开始便向观众表明,在纳什的思想中,数学可以解释一切。他近乎偏执地用数学计算来看待生活中的一切:他计算橄榄球比赛的胜负、鸽子的活动周期、一个女人追赶抢了她钱包的男人的表现等等。他生活在一个充满数字、逻辑和推理的理性世界中,生活中任何一项决策如“应坐哪一台电梯”、“应
将钱存在哪家银行”等,在他那里都变为利利弊计算和数学规律的研究。
与他对数理世界的追求表现出热情相反的是,他对人际交往的热情不大。丝毫不懂得和人打交道的技巧和方式。影片也通过一些片断表现了纳什的个性特点:沉默寡言,离群索居,不擅社交。无疑,纳什应属于荣格心理类型学中典型的“内倾思维型”的人:他更多地关注抽象的事物和原则性的东西,善于分析事物的因果关系,理智地做出选择。荣格认为,内向思维总是受到原始情感的反向平衡,因此纳什也有他过于极端的地方:他对理性原则之外的一切主观事物都采取抗拒和不承认的态度,这也为后来他发病埋下了伏笔。
荣格在谈到心理类型时,把感觉、直觉、直觉、思维、情感作为功能十字图的四极,其中心是自我。四者中,思维功能和情感功能相对,感觉功能和直觉功能相对。自我在这相对的两维中都可能有偏差。思维功能占优势的人,其心理动能倾向思维那一端,情感就只能放在下端而处于一种次要的地位。换句话说,思维功能越占优势的人,情感功能就越容易受到排斥。对纳什来说,在“绝对的理性思维”占据了他自我的全部的同时,情感功能却被深深地压抑到他非理性无意识的底层,不为意识所接受和统合,这就形成了情结。荣格说:“情结是某种不协调的,未同化的和对抗性的东西……它是一种障碍。”纳什的情结在于他固执地不承认情感,因此,他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都表现出了不能理解的态度。他不光是不重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他甚至对感情是什么,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产生感情这种
问题都感到迷惘。
这里有一个片断很能说明问题:在学校的酒吧里,同学们怂恿纳什去追一个女孩子。他来
到女孩的身边,冷静地看着她说:“我不知道如果我想和你上床应该说些什么,但是你能不能就当我已经说了那些话?我的意思是说不如我们省掉那些开场白,直奔主题吧。”可见,纳什的认知里只看到男女之间交往的客观目的和结果,对其间的情感体验则完全不给予重视,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一过程是需要感情参与的。如果说,他此时只是在开个恶意的玩笑,起码也证明他根本不在乎自己与异性的人际关系是否和睦,他既不能理解也不尊重女性的情感,显得非常冰冷无情。从这个细节我们可以看出,纳什此时的情感功能已经存在着某种病态的情结:他拒绝承认感情的存在和其影响力。这样,他的情结便进入了非
理性领域,开始在深层无意识中滋长壮大,最后强化为将来的病魇。
二,症状分析:情结阻止自我发展,非理性的无意识被迫侵入认知领域
由于非理性情结的存在,纳什的思维和情感、意识与无意识之间开始失衡,一向自命理性的他出现了这种非理性,此时他的自我本身已开始不能调和,这是后来他精神分裂的诱因。那些被他排斥、不屑与抗拒的心理成份,那些未被意识到的强烈情感能量,由于被情结阻碍了正常的表达,只能通过不正常的方式表现出来,即成为幻觉和妄想。这分为三个阶段:
1,对失败的强焦虑阶段。他对成功,对被人认同的渴望超出了正常限度,以致不但害怕失败,而且失败了之后自我不能接受。电影中有一个片断是他的竞争对手汉森向他挑战下棋比赛,汉森说:“怕了吧?”纳什充满自信地说:“怕了,非常害怕,但怕的人是你。”然而当纳什输了棋之后,他愣住了,不能接受事实,并说:“你本不该赢的,我先走的棋,天衣无缝,这棋肯定有缺陷。”纳什焦躁地站起来,激动中把棋盘也给打翻了。他后来与幻想中的室友谈起这件事时仍然耿耿于怀:“我输给了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我本来掌握了主动权的,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失了手,一定是他暗中搞的鬼。”此时,纳什心理的自我冲突开始明显化,对成功与否的心理紧张超过必要范围,以致出现焦虑和强迫症的症状。在他写出的论文得不到导师的认可时,他感到深深的挫败感,做出以头撞窗的过激行为,
痛苦地说:“我只能想到这么多了。”纳什对成功,对荣誉的过度渴求,实际上是他被压抑的正常情感体验以不正常的形式表现出来的结果,他对在学术上受人认同之所以过分渴望,实际上是他对人际间的相互认同毫不在乎的一种反动,是无意识的一种补偿功能的表现。此时他的价值观已经不是十分地理性,而是受到了扭曲。他对被人认可的需要达到了如饥似渴的地步,影片中当他看到餐厅中有许多教师把他们的钢笔放在一位老教授面前表示对他学术成就的尊敬时,镜头给了他一个面部特写,那时他是一种极其羡慕和失落混杂
的表情。
2,幻觉与妄想阶段
正是在这种强大的心理张力下,无意识为了补偿心理的失衡,开始结合原型造出他的第一个幻象:查尔斯。查尔斯一开始便是以浪子的形象出现的,他飞扬佻达,与纳什拘谨木呐的个性完全相反,他正是被纳什在潜意识中否定了的的另一个自我:阴影。他在纳什遭到打击,陷入焦虑和绝望之后出现,不停地鼓励纳什,承认他是天才,自怜自苦的纳什无疑正需要这样的认可和鼓励。显然,查尔斯是为了缓解纳什心理中对被认同的紧张而出现的,是无意识的自我安慰和补偿功能。应该说,查尔斯这时的出现是积极的,纳什也并没有被这个幻象所控制,而是由他的自性控制着这个阴影引导自我走向转变:纳什在查尔斯的劝说下开始走出封闭的自我,向外部世界找寻灵感,写出了那篇著名的博士论文:《竞争中的数学》。这说明无意识的自疗机能成功地使他被压抑的自我进入意识领域,从而扩展了他的
人格,解除了心理危机。
无意识包括一切没有被意识到的心理经验,是构成我们人格的一部分。对于正常人而言,无意识往往通过与意识倾向相反的欲望或动力而作为意识的一种补充,例如,梦境和幻觉便是无意识补偿功能的一种表现。但对于心智发展不平衡的人如纳什来说,他的意识是理性的而无意识是非理性的,他竭力与自己的无意识斗争,于是无意识的正常的补偿功能便
只能通过不正常的形式表现出来,如幻觉。
荣格认为,无意识的最深层次是集体无意识,而集体无意识的主要表达方式是原型。原型能够主宰无意识的心理内驱力,以梦、幻想、幻觉或神经症的形式表现出来。在分析正常人或精神病人的梦、症状和幻觉时,我们经常可以触及到这类原始的形象。原型模式多种多样,几乎包括人类所有的心理经验,最重要的原型有英雄(性格中的理想自我)、阴影(性格的对立面)、阿尼玛或阿尼姆斯(异性形象)、智慧老人(激发智慧的直觉)、自性(性格的完整性)、圣婴(预示新生)等。荣格认为,原型常常通过某种内在意象表达出来,但当
他们失控时,便化为内心的多重人格,他们实际上是被分裂的自我。
3、幻想的产生阶段
通过前面对于纳什的分析,我们知道,在纳什的心灵中,那些被他的意识拒绝和忽略的情感被强迫处于无意识状态,形成了固着的情结。那些和意识相冲突的情结集中了大量心理能量开始壮大,并结合了数种原型,构造出三个强有力的虚幻人物。当它们侵入纳什的意识世界时,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实施它们的补偿功能:控制纳什的自我,侵蚀纳什的理性。
前面我们提到,室友查尔斯作为阴影原型,很多方面他否定了纳什的现存自我。比如当纳什谈到占据了他全部身心的数学时,查尔斯表现了藐视的态度:“数学不会带来真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太闷了。”当纳什谈到他还没有写出成功的论文时,查尔斯置之不理,反问他:“你多久没有约会了?”显然,这些对话代表着纳什深刻的自省。当时纳什正沉浸于焦虑之中不能自拔,显然他部分地意识到了自己存在着某种问题,因此创造了与自己完全相反的查尔斯并与之对话,吸收他的人格。这次积极的自我人格拓展虽然使他暂时缓解了自己“需要得到认同”的紧张情绪,但由于他此时尚未意识到自己之所以会产生如此焦虑的根本原因是他自命为理性的天才而排斥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功能,因此也不可能
完全地自我治愈。果然,过后不久,一个新的,更强有力的幻觉出现了,而且他开始控制
纳什的生活,这就是帕彻。
国防部官员帕彻的幻觉,是由纳什的英雄情结产生,代表着罪恶的原型,他野蛮,粗暴,专横,破坏力十足。当帕彻出现时,纳什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并在五角大楼破解了苏联的密码。但对于一个不能接受失败的人来说,成功越大,就越害怕失败。他迫切地需要更多的成就感来缓解他潜意识中害怕失败的焦虑。帕彻实际上仍产生于他未解决的对“被人认同”的焦虑。而这个焦虑产生的深层原因则是他一再否定着自己内心中对“与人交流情感”的渴望——无疑,纳什是渴望被人认同的,然而在实际言行中他却一再否定着自己的这一渴望。影片中他曾生硬地对研究所的同事说:“我是天才,而你们不是。”这说明此时的他仍旧以理性与否的标准来衡量一切,拒绝与人交流情感。这种非理性情结的固着使他的成功焦虑越来越深,潜意识中他觉得只要自己取得更大的成功,便能无视自己内心深处的,对被这些“庸才”们所认同的强烈情感渴求了。因此,他创造出了帕彻的幻觉。帕彻令纳什感到自己不仅是一个英雄,而且是一个救世主,他的项目“关系到15万人的生命,关系到国家的安危”,外界的“庸人们”之所以生存,全都是靠纳什的打救。靠着这样拔高自己地位而贬低所有人,纳什保持了他对外部世界“俗人”的蔑视,他不需要与这些地位远比自己低下的人做情感上的交流,因此,他勉强保住了摇摇欲坠的自我,可以
正常地工作和生活。
但是,艾丽莎的爱情却打破了这一勉强维系的心灵平衡——他不可能一边热恋一边藐视艾丽莎,他产生了自己一直压抑的,最直接的,对异性的情感需求。我们看到,在两人关系的一开始,纳什仍一直试图用智力和地位上的优势来否定艾丽莎,他先是以教师的地位居高临下地呵斥她,后又对艾丽莎解出的数学难题予以否定,他随意翻了两页后未对学生加以丝毫勉励,便毫不客气地说:这问题其实是无解的。但是问题在于,艾丽莎比想象中执着,没有被他的僵硬和冷漠吓退,仍旧狂热地爱慕着他,这就使他无法退回到他冷漠的保
护壳中去了。艾丽莎炽热的追求打破了他的“孤傲天才”的人格面具,化解了他的心理自我防卫机制,导致他既认同了艾丽莎也渴望被艾丽莎所认同,于是他正面遭遇了自己所一直抗拒的东西:感情。纳什曾困惑地问艾丽莎感情是什么,“你怎样才能从数学上证明爱情呢”?他这时在理智上仍不理解感情,他甚至不能理解这种感情是怎么产生的,在他与查尔斯再会时他说道:“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非常喜欢我……我不知所措”。很多人以为这是纳什自卑心理的表现,但我认为他是确实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这种最炽烈的情感是怎么产生的。他的病理性情结异常地顽固,尽管在表层意识上他已经与艾丽莎谈婚论嫁,但潜意识中他还是一直在抗拒婚姻,抗拒接纳他所一直反对的“软弱无力的”情感,这实质是一种对与人建立起亲密关系的恐惧。纳什对婚姻,对家庭,对一种肯定的情感的向往,遭到了他的自我防卫机制的强力的反弹。换句话说,他的无意识不能适应这种新的自我发展:结婚,建立家庭,与人亲密共处等。他的无意识竭力阻止他过婚姻生活,证据之一是帕彻极力劝阻甚至恐吓他不要结婚,在婚后也一直设法破坏他的家庭生活,逼他离开艾丽莎;证据之二,则是这种强大的愿望不能进入自我而被反弹了出来,形成了小女孩玛休这一意
象。
小女孩玛休出现所代表的意义,一直令人煞费思量,她显然可以看作象征纳什女性经验部分的阿尼玛原型,但她也可以看作是一个象征纯洁和新生的圣童原型,她更可以被看作是纳什真实自我的投射:孤单,无助,楚楚可怜,需要别人的爱抚。卸下“天才”的人格面具后,纳什在本质上就是这样一个纯真又脆弱的大孩子,以致有人说艾丽莎对他的爱是出于母性。而小女孩玛休一直没有长大,似乎也反证了这一点,她不能长大因为她是纳什本真的自我,童年的自我,小女孩的纯洁和无助,反映的是纳什内心深处的孤单和脆弱,而她在纳什与艾丽莎确立亲密关系之后才出现,正说明与艾丽莎的关系已经开始迫使纳什开始面对自己真实的自我:他需要感情,需要被人关爱(这就是为什么玛休一直张大双臂希望别人拥抱她的原因)。但是,正因为玛休代表着自我,而她是无特定目的而出现的,这表明纳什的一部分自我开始和另一部分的自我产生了对抗,并最终把一部分自我排斥了出去。
根据精神分析学说,客体投射是为了保护现存的自我,经过多年的封锁和压抑,他的心灵已经无法接受这样一个感情丰富的自我,他的病理性情结固着已经非常强大,以致于能把玛休所象征的积极情感整个从自身分离了出去,成为独立的一个客体人格。换句话说,玛休的出现,说明纳什的无意识自我已经丧失了积极性整合的能力,意识自我则失去了主动控制力。多年前已消失的查尔斯幻象再度出现正说明这一点:这是自我发展遇到情结积阻的一种退行,出现查尔斯和玛休这种分离性和异化性的退行,说明纳什的病理性的偏执自
我已经彻底被孤立,他的精神世界开始支离破碎,他的人格解体了。
3,理性崩溃,被幻想控制
纳什那些膨胀的情感需要是无意识侵入意识并控制意识的缺口,被纳什忽视了的无意识需要通过幻象一一表达出来之后,纳什的人格就彻底分裂了。无意识的那些原型已经形成一个个自我,他们相互独立,并常常取代纳什的现实自我。对于精神病人而言,当这些分裂出来的自我与正常情况下的自我常常发生冲突时,原本现实的自我会逐渐失去勇气和能力,逐渐完全受到幻象的控制。影片中,当纳什感到自己的“秘密工作”会危及家庭并表示不愿意再继续下去时,他受到了帕彻的威胁,并一次又一次地妥协,此时他的自我已经完全
不强大,思想言行都被幻觉所控制。
当他被带入精神病院,并被告知已经患病时,他完全不相信,认为这是苏联人的阴谋,因为那些幻觉都是真实的。而当艾丽莎去探望他,并且把他自己整理的那些资料原封不动地呈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仍然不能接受现实,也就是说,他此时已经模糊了真与假的界限,一向引以为豪的理性彻底失去了作用。现实与虚假的挣扎使得纳什感到异常痛苦,直到他挖开手臂去寻找那个可以放射号码的二极管不果时,他才勉强相信了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病。尽管如此,后来他又相信起帕彻的存在来,还编出了“隐身药”这种三流借口自我安慰。这时的纳什,理性已经彻底崩溃,只要是幻觉所说的,什么怪力乱神和超自然现象都会不
假思索地接受下去,他对事物的判断已经是主观的而不再是客观的了,这便是无意识补偿
功能的病理性实现。
三、 康复:学会与魔鬼和谐共处
要治愈一个已经分不清真假的病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让他的注意力集中到现实中来。纳什的幸运在于他一直有艾丽莎爱的支持。纳什一直能够感受到艾丽莎的爱,并且相信艾丽莎的爱。当他在真与假中迷惘的时候,至少他知道艾丽莎的爱是真实的。正是这一点真实的情感让理智重新进入纳什的意识,艾丽莎的爱在纳什的无意识与意识之间搭起了一座
桥梁,并最终成为了纳什康复的契机。
影片中的高潮部分是纳什的精神病复发并几乎危及到自己儿子的生命,艾丽莎打电话通知医生,而帕彻开始命令纳什:“你必须阻止她。”纳什紧张妻子的安危,连忙说:“别把她牵扯进来”,当帕彻拿出枪来对着艾丽莎时,纳什冲过去把他的枪撞到地上。当艾丽莎冲出去后,纳什同时受到了幻觉的强大压力,帕彻用枪对着他,铁着脸说:“干掉她!要么她死,要么你死!”查尔斯从楼上跑下来说:“哦,约翰,照他的话去做。”(有趣的是,这时玛休不发一语,只是拉着他的手,鼓励他做出一个决定,我一直认为玛休这一形象是积极的,代表了心灵中美好的一面)所有的声音和形象都在纳什头脑中旋转,终于他飞奔出去拦在要离开的艾丽莎车前,激动地说:“玛休不可能是真实的,她从来就没有长大过。”那一刻,正是由于他不愿伤害艾丽莎,正是由于他对艾丽莎的爱令他的理智战胜了幻觉,使他的自我在那一刻强大起来并战胜了幻觉对他的控制。理智的力量本质上是一种心理能量,正是因为他一直相信艾丽莎的爱是真实的,所以他才能唤醒心灵深处的力量
去战胜妄想。
当纳什的自我真正被激发起来时,真正感受到了有效的理性情感的力量时,他便得以逐渐
能摆脱非理性情结的控制。因为此时,情感在纳什的意识中并不再是一片空白,它能够被
意识所接受和理解,并成为自我的动力。
影片中当艾丽莎要决定是否让纳什重回医院时有一段感人的对话,艾丽莎颤抖地拿起纳什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再贴在自己的脸上,“你知道什么是真的,这个,这个”,然后把纳什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还有这个,他们都是真实的。”艾丽莎凝视着他的眼睛,把他的手放在他的心口,祈诚地说:“也许是这里,我相信有些强大的力量是完全有可能的。”纳什的眼泪终于伴随着呜咽声哗哗地淌落下来,值得注意的是,这是他在影片中第一次直接在他人面前流露情感,说明他的情感已经不再处于强力的压抑状态下了,正是因为对艾丽莎对自己的情感的认同,使他能够对自己的情感产生自我认同,重新与自己被排斥和异化的情感(已经形成情结)整合,成为一个新的纳什。荣格说:“对心理功能来说,认同作用尤为重要……个体与他发展最佳的功能完全同一起来,以至极大或全部地摆脱了他原生的性格,使他的真正个性进入了潜意识之中。”对于纳什来说,这种对最亲近的人产生的
认同,有可能使他克服自我适应中的产生的情结积阻,恢复自我的同一性。
纳什决心面对幻觉,重回校园工作,此时他的自我意识已经重新强大起来,理性又开始起作用,当帕彻的幻觉再次出现时,他能够大声地吼道:“你不是真的,你不是真的。”这说明纳什自我的力量已经开始与幻觉对抗,开始重新整合崩溃的自我。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对各部分情结的整合。纳什康复的过程实际上是一个重新个性化的过程:将理性的意识和非理性的无意识重新整合为一个同质的人格的整体,使心灵处于一种和谐平衡
的状态之中。
作为自我重新整合完成的一个例证,康复后的纳什变得平易近人,变得爱和学生说话,再不是那个用孤傲和冷漠包裹自己,说给学生上课是浪费时间的纳什了。他并没有否定那些幻影,而是和他们在一起,因为他意识到他们正是他的一部分,他和他们是只可融合而不
可分割的。也可以说,他在中年过后才真正构建起了一个成熟的自我。荣格说:“只有当我们与这些(无意识的)意象和谐相处的时候,我们才有可能渡过最完满的人生。……这些无意识的原始意象就像心理上的器官,维持着心理代谢的平衡。……自应该做的是与无意识
调和,而不是与他们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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