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微风皖韵～一 ……一 皖 ‘口 徽语（ 一） 赵焰 的家乡旌德是一个山区小县， 籍贯，一直是旌德江村。江朝宗的 一直摇摆于宁国府与徽州府之 升迁，是走淮军这一路的，先是跟 间，与徽州其他市县相比，历史上 着刘铭传，后来又跟着北洋的袁世 出的名人不算多，但在近代史上， 凯、段祺瑞，成为北洋之人。大约 却出了一系列人物：除了政治上的 是这个人看起来赤胆忠诚吧，江朝 江亢虎、文学上的吕碧城以及胡适 宗一直官运亨通，一路顺畅，很快 厉害的老婆江冬秀之外，还出了一 就升到“九门提督”这个位置上。 个军事上的江朝宗和一个银行家兼 １９１７年，黎元洪和段祺瑞因对德宣 汉奸汪时璩。只不过后两人声誉不 战一事发生矛盾，段祺瑞辞去总理 佳，乡党们一直懒得提及。 职务去了天津。段老爷子不干了， 手下的人当然也不愿意。首先是皖 半路杀出个江朝宗 督倪嗣冲宣布脱离中央关系，然后， 奉督张作霖、鲁督张怀芝、闽督李 江朝宗此人在民国初年曾任京 厚基、豫督赵倜、浙督杨善德、陕 城步兵统领，也就是旧时的“九门 督陈树藩、直督曹锟等，也相继宣 提督”，现在称首都卫戍区司令。这 布独立。黎元洪一看这么多地方宣 个位置，地位不算高，权却极大。 布独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忙招 尤其是在动乱的年代，一直都是最 长江巡阅使张勋进京调停，张勋即 高领导最倚重的。不过江朝宗似乎 带领数千“辫子军”人京。因为张 在这个位置上做得并不好，把一辈 勋来京段祺瑞和倪嗣冲暗地里都晓 子的名声都赔进去了。 得，江朝宗自然支持张勋的行动。 江朝宗出生在安徽金寨县，旌 张勋到了北京后，黎元洪手下 德江村只是他的祖籍。不过江朝宗 没兵啊，只得由一帮武夫挟制，随 一直以身为旌德江村人为荣，填的 他们宰割了。张勋提议让黎元洪表 － 誊器 ＪＩＡＮＧＨＵＡＩＷＥＮＳＨＩ 态解散国会，黎元洪辩解说，按照 民国法律，解散国会要由总统和总 理会签，即总统签署命令，还得由 国务总理盖章签字才行，否则一律 无效。由黎元洪任命的内阁总理李 经羲在天津，推托说自己尚未就职， 不算总理，不能签这个字。张勋便 去找在京任代国务总理的伍廷芳， 让他签字解散国会。伍廷芳哪里肯 签这个字呢，他是大律师出身，把 法律看得大如天。张勋一气之下从 腰中抽出大刀，向桌上一拍，威胁 说：你怎么不识时务？伍廷芳看都 没看，说解散国会非法，我死也不 盖印的，你知道我是个基督徒，正 怕上不了天堂，你杀了我，我正好 上天堂去，我感谢你。 江朝宗 － 伍廷芳如此死硬，张勋也没有办 法，便又跟黎元洪等人商量咋办。 有人提议让黎元洪免去伍廷芳的代 总理一职，由新的代总理来签字， 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但谁会来做 这个“签字总理”呢？脑子稍清楚 一点的，都不愿背这个黑锅。有人 推荐陆军总长王士珍，王当即推托 说：如果你们要我干这个签字总理， 我马上就辞职！王士珍不愿干，江 朝宗却挺身而出，说： “我来给总 统解这个围吧。”有人愿意做如此 “冤大头”，众人自然喜出望外，黎 元洪立即签署总统令，免去伍廷芳 的代总理一职，由江朝宗接任，同 时命伍廷芳立即交出总理大印。 这边命令一下，那边江朝宗便 急吼吼地带一帮人马到伍廷芳宅院 索要大印。伍廷芳一听原由，气得 胡子翘上了天，吩咐闭门不见，有 事明天去国务院再说。江朝宗吃了 闭门羹，恼羞成怒，便派人把军乐 队调来，在伍府前一字排开，一二 三把军号军鼓吹得敲得震天响。伍 廷芳在里面任由其吵闹，坚持不予 理睬。江朝宗急了，又想了一个办 法，让人把自己的马队调来，让马 队围着伍宅不停地绕圈，马蹄声声， 灰尘满天，鸡犬不宁。伍老爷子在 屋里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还睡什么 觉呢！快到天明时，江朝宗更是急 火攻心，他让人在伍家门外堆积木 徽风皖韵 柴，点起了大火，一时火光冲天， 有人大喊：再不开门交印就要纵火 么也抹不掉。所以说，一个人没有 历史感的话，是很容易犯一些低级 错误的。不过江朝宗更犯浑的事还 在后面，日本进军华北之后，江朝 烧宅了！伍廷芳家人一下慌了手脚， 一齐跑到伍廷芳面前劝慰道：这个 江朝宗是个浑人，有理说不清，既 宗本来业已退休，竟然不甘寂寞重 新出山担任伪北平市市长。真是糊 涂啊！ 然总统已让他代理总理了，横竖就 把印给他算了！伍老爷子这时候已 被折腾得精疲力尽，想想也是，自 己哪里斗得过这个精壮汉子呢！有 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便 让家人打开门，把国务院大印扔了 出去。江朝宗一下子扑过去，抱起 大印，登车直奔总统府，此时天已 大亮。 再说黎元洪那边，解散国会的命 令已签署，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只 等新国务总理来盖印。江朝宗急急 地赶到，大气都未平，就在上面签 字盖印。签完之后，黎元洪向江朝 宗握手示谢。然后黎元洪命秘书收 起总理大印，说内阁即将重组，总 理另有其人，这个印，还得给李经 羲留着。江朝宗只得苦笑，他还不 知手中大印是圆的还是方的，大印 就长出翅膀飞走了。算起来江朝宗 履行总理职务，从盖印到签署，总 共用时只有一分钟。所以现在说旌 德江村人江朝宗曾任北洋政府国务 总理，实际上只是一分钟的总理。 解散议会这种事，是历史大事， 岂是为了示忠逞勇就能干的？签上 的字，会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怎 小人得志汪时瑕 汪时 字翊唐，生于１８８７年，安 徽旌德人。早年留学日本，人日本 陆军经理学校高等科第二期，与王 生和殷同是同期同学。汪时 回国 后，曾担任过北洋政府财政总长王 克敏、张弧的秘书及被服厂厂长； 后来又调任中国银行武汉分行经理、 沈阳分行经理等职。汪时琼能力一 般，但做事兢兢业业。七七事变后， 日本人成立华北伪政府，要找一个 人来管银行，当时华北伪政府的委 员长、同为安徽人的王揖唐相中了 汪时璨，他们在一起仔细磋量，决 定用北京维持会的名义成立“中国 联合准备银行”（简称“联银”），发 行钞票。联银于１９３８年３月１０日正式 开业，汪时璨为联银总裁。大约是 汪时 比较熟稔经济吧，不久又兼 任伪经济总署督办，独掌华北财经 大权。 周作人的日记中曾记载了与汪时 璩的一些交往：因为工作不力， － 澹 炙謦 ＪＩＡＮＧＨＵＡＩＷＥＮＳＨＩ １９４３年，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全体委 员按汪伪国民政府的意思，集体提 出辞呈，周作人也在其中，当时他 担任伪华北教育总署督办。官场不 顺，周作人心情很是郁闷。２月６ １３ 下午，汪时璩来访，传达了朱深 （后出任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长） 让其出任伪北大校长的想法，这也 意味着周作人辞去伪华北教育总署 督办一职的辞呈得到了批准。周作 人心情不好，当下就推辞了。当晚 ３１记云： “汪翊唐来，述朱三爷 （即朱深）意，令长北大，笑谢之。 手段亦仍如髯公（即王揖唐），思之 不快良久”。周作人跟汪时璨应在１３ 本时就熟悉，且关系一直不错。当 年华北伪政府委员长王揖唐劝周作 人出山替日本人做事，周作人提出 自己书生做官，性格不宜，且与当 局多人概不熟识，只恐落落难合。 王揖唐告慰汪时璩也在政府之中， 周作人这才同意就任。 也许是长期在有钱单位工作，汪 时璨这人喜欢讲排场，对于衣食用 具，极其考究，势子正， “谱”大 得吓人——他当伪联银总裁后，在 所属各局、室安装了红绿灯及电铃， 红灯亮表示总裁到，绿灯亮指总裁 走，电铃响表示总裁召唤。他所住 的地方北平北兵马司一号，原来是 张作霖赠送其女婿、前东三省总督 赵尔巽之子的住宅。这个大院本已 － 由伪中国联合准备银行发行的各种联银券 相当阔绰，汪时璨还嫌不满意，又 在河北省银行支款１Ｏ万元，大肆修 整以显品位。其后又在后花园秦老 胡同修建楼房一所准备搬家。汪时 琼在联银工作期间，一个人就占用 汽车三辆，其中还有一部是北京独 一无二的防弹汽车。除此之外，汪 时琼还曾收纳１３本名妓，在广安门 外为其购置新居。他的所作所为， 其他伪组织的汉奸都望尘莫及。 大约是汪时璩这个人特别“敬 业”吧，甘当走狗，为人无耻，自 然被列入抗１３组织要暗杀的名单。 有一次，有好几个人翻墙而入汪宅， 翻越第二道院墙的时候被警卫人员 发现，双方发生枪战。不过汪时琛 却一直没有收敛，依旧忙忙碌碌一 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曹汝霖在《一 生之回忆》中写道： “有一天晚上， 我去看叔鲁（即王揖唐），正与叔鲁 聊天，汪翊唐来了，神情很得意， 向叔鲁伸了两指说，报告委员长， 联银券已发行到两亿了。叔鲁听了， 即大声说，你是来表功的吗？这种 滥纸，少发一张，即为百姓少受一 张的痛苦……不要一味讨好他们。 这是你的责任。翊唐本来表功，想 不到反受了一顿埋怨，遂无精打采， 连称是是而退。”汪时琼“只顾低头 拉车，不顾抬头看路”，连他的同党 和上级，都看不过去了。汪时璩虽 然敬业，但效果显然不好，这个由 汉奸政府发放的联银券引起物价飞 涨。最初发行的联银券，票面只有１ 元、５元、１Ｏ元三种，后来随着发行 量的增大，印刷速度跟不上，就增 发５０元、１００元票面大钞，到日本投 降前，竟然出现了５０００元票面大钞。 五六年的时间内，华北一带玉米面 的价格上涨了１万多倍。汪时琼主事 的失败，坑苦了多少中国人１ １９４５年日本战败后，汪时璩这才 幡然觉醒，携带库存大量金银表册 及调查室所搜集的有关金融经济及 日伪军情报等文件，由军统周济陪 同飞往重庆向蒋介石邀功。因为身 份太敏感，汪时 住了十来天，蒋 介石根本不见他，汪时璨只好悻悻 回到北平。这年年底，北平市警察 局局长兼军统局北平办事处主任马 汉三通知汪妻殷醉丹，让汪时璨出 面请客，作客者是汪的“战友”王 克敏、王荫泰、王揖唐、齐燮元、 徽风皖韵 曹汝霖、周作人、唐仰杜、苏体仁 等。汪时璩不敢问原委，只好照办。 一干人吃饭的时候，戴笠突然出现， 宣布入席诸位被逮捕，听候国法审 理。当夜不准回家，不准出门，均 住在汪时璩家的大客厅内，允许汪 回楼上居住，只有殷醉丹可以自由 出入。汪妻借此之便，把贵重的珠 宝、细软物品和古玩碑帖等，私自 运出，先寄存别处，后转往上 海。 １９４６年１月，汪时 被带上手铐 押解南京，后被判处无期徒刑，押 赴上海提篮桥监狱服刑。在监狱期 间，汪时琼曾与周佛海同囚一室。 汪妻于解放前夕，带子女、财物去 香港。１９５３年汪时 病死于狱中。 前有江朝宗，后有汪时璩，两个 汉奸此起彼伏，实在是一件令旌德 人尴尬汗颜的事情。这当中可以有 这样那样的理由，不过切忌小人得 志。这个世界上的许多坏事，都是 那些得志小人干的。 ［作者系《安徽商报》常务副总编 辑，著有《思想徽州》、 《平凡与诗 意》、 《十年徽州梦》以及《晚清有 个袁世凯》、 《在淮河边上讲中国历 史》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