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5-08人民政协网
编者按:
“文化”与“历史”相依共存,谁也无法把它们剥离分开。中国千年的足迹,很大一部分由文字继承下来。这里面包含了它们的生活轨迹,也展现了当时的精神世界。陈漱渝委员为我们讲解了现代文学研究的一些概况。
演讲人:陈漱渝
简 介: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名誉委员,国家文物局高级职称评委会委员,中国鲁迅研究会副会长,曾任鲁迅博物馆副馆长。主要著作有《鲁迅史实新探》、《鲁迅与女师大学生运动》、《鲁迅在北京》等。
阅读提示:
■ 所谓多元化语境,是指当今世界处于一种无极、无序的状态。无论在国外,还是在国内,都呈现出一种价值观多元的状态。
■ 研究作家要回归文本,或者说从文本出发,所以研究版本是研究作家作品的入门。
■ 研究版本就是厘清文本,是进入研究之前的一种基础性工作。 ■ 在文学研究的过程中,作家私生活的资料要不要去挖掘,让原本遮掩隐去的情况现山现水? 试析多元化语境
所谓多元化语境,是指当今世界处于一种无极、无序的状态。无论在国外,还是在国内,都呈现出一种价值观多元的状态。在中国现代文学领域众声喧哗,很难确认哪一位是权威人士,哪一本书是经典之作。虽然政府在提倡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但至今也没有对这种价值体系进行准确的提炼概括。
在这种大背景之下,我认为史料的功能就日益凸显了。在不同意见的双方僵持不下时,我们的杀手锏就是“用事实说话”。前不久,日本名古屋市的一位官员公开否认“南京大屠杀”。但当年德国西门子公司驻中国商务代表约·拉贝留下了一部日记,记载了日军在南京杀人、强奸、洗劫商店等暴行,为日本法西斯留下了历史罪证,搧了否定南京大屠杀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这就是史料的力量。现代文学领域谈不拢的问题也很多。比如有人喜爱张爱玲、周作人,也有人喜爱鲁迅和左翼作家;有人欣赏沈从文,也有人欣赏丁玲。这虽然是正常现象,但其中也反映出不同的价值取向。有人说1949年3月沈从文自杀的原因之一,是他去北京骑河楼看望老朋友丁玲时受到了冷遇。但历史事实是:丁玲当年6月才到回京,沈从文自杀时她还在沈阳,根本不知此事。回京之后丁玲长期住在作协宿舍,根本没有所谓的骑河楼寓所。在这种场合,貌似枯燥的史料就能战胜雄辩家滔滔不绝的言辞和娓娓动人的文字。
后人美化过的拿破仑
何谓史料
那么,什么是史料呢?史料,是一种历史遗留物,提供了往昔人类思想行为的信息。它可以建构历史,也可以改变历史叙述。中国古代文史不分,直至晋代荀勖撰写的《中经新簿》一书才将文献划分为甲乙丙丁四部,其中“史”为丙部,使其具有相对独立性。
作为历史大厦的支撑物,史料的坚实性源于它的真实性。五代梁朝刘勰著《文心雕龙·史传第十六》中就以信史为贵,提倡一种“按实而书”“文疑则阙”的写作态度,而反对猎奇鹜怪,哗众取宠。刘勰深感“俗皆爱奇,莫顾实理,传闻而欲伟其事,录远而欲详其迹,于是弃同即异,穿凿傍说,旧史所无,我书则传,此讹滥之本源,而述远之巨蠹也。”(大意是:世俗人好奇,往往不顾实理。本来属于传闻,却要夸大其事。对于久远的往事总想写得详尽,于是舍弃那些能够取得共识的材料独取奇闻异事,穿凿附会,故意标新立异,旧史中没有的偏要把它写出来,这就是那种虚假材料泛滥的根源,也是咬噬历史大厦的蛀虫。)刘勰批
评的上述倾向,不仅古已有之,而且于今不绝。根据我的观察,伪造的资料可以成为一种哗众取宠的东西,而真实的资料反可能成为一种令某一部分人扫兴的东西。
比如,1924年1月17日,鲁迅在《未有天才之前》这篇讲词中提到一段历史掌故:“有一回拿破仑过Alps山,说,我比Alps山还要高!”鲁迅说,这是因为拿破仑身后跟着许多兵,否则“只有被山那面的敌人捉住或者赶回”。这里讲的是拿破仑在1800年跟奥地利作战,翻越阿尔卑斯山,向意大利进军这段历史。有一幅名画,也是取自同一题材,画名就叫《拿破仑翻越阿尔卑斯山》。据说,这幅画成为了法国的国宝。画面上的拿破仑骑着一匹矫健的大白马,右手高指天空,身披的红色斗篷迎风后飘,威风凛凛。但历史学家的叙述却难免令人扫兴。他们说,当时拿破仑没有骑马,骑的是一匹骡子;身上也没有披斗篷,穿的是一件普通的军大衣。他当时也不像画家画的那样八面威风。据推断,面对皑皑白雪,他在骡背上双眉紧锁,佝偻成一团。然而,这就是真实的历史,即使令人扫兴,但仍然是历史。
“实物史料”跟“文字史料”
学中国古代史,《史记》是一部入门书,不可不读,但其中内容也不可全信。《史记·高祖本记》记载,楚汉相争时,“项羽烧秦宫室,据始皇帝冢,私收其物”。后来《水经注·渭水》的记载更加夸张,说项羽的30万人从地宫抢掠财宝,30天都没运完,90天都没烧完。前些年,考古人员在秦始皇陵周边打了4万多个探孔,丝毫没有发现被盗掘和被焚烧的痕迹。据考古学家研究,传说中的阿房宫也根本没有建成。现存始皇陵高达76米,像一座山,当年修墓工匠已被活埋,地宫中还有防盗的大量水银,可以说防盗措施万无一失,达到了凿之不入、烧之不燃的程度,盗墓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但“文字史料”毕竟是我们研究历史的重要依据。中国古代文化有着“疾虚妄”、“贵征验”、“考而后信”的“存真求实”传统。比如《春秋》一书,有37次关于日食的记载,其中已有32次经近代天文学家验证属正确无误。鲁庄公七年发生的天琴星座流星雨记事,就是世界上关于哈雷彗星的最早记录。 不过任何书籍提供的知识都不可能十全十美。比如明代李时珍写的《本草纲目》,是中国近代一部伟大的药学著作,也是中国古代药学的登峰造极之作。但书中也有不少瑕疵。李时珍写这部书时,利用宋代唐慎微编的《证类本草》(全名《经史证类备急本草》)为底本,但并非善本(元代张存惠晦明轩本),而是明代以后的刻本,因而影响了内容的准确和全面。引文不仅有删节,而且每多糅合、增补、错注,文献来源的考证也有不少错注。例如琥珀,系音译,来自叙利亚语或波斯语,李时珍却解释为“虎死则精魄入地化为石”。葡萄,大宛语的译音,李时珍却说“入酺饮则醄然而醉”,牵强附会。黄瓜,无毒,李说有小毒。明《救荒本草》,作者是周定王,《本草纲目》误为周宪王。
鲁迅先生与其著作《中国小说史略》
“文字史料”中还有一种伪书。明代学者胡应麟认为,秦汉古籍中,伪书大约占到7/10。伪书盛行的朝代一是魏晋南北朝。魏时的王肃,伪造了《论语》、《孝经》的孔安国注。此人还伪造了《孔子家语》和《孔丛子》二书。东晋时代
的梅赜,也用真伪混杂的手段伪造了所谓的孔安国注《古文尚书》。明代是又一个盛产伪书的朝代,如《天禄阁外史》、《双溪杂记》等,都不能作为实录看待。 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古代的伪书不等于无用之书。比如《山海经》如果不当做大禹之作而视为汉代相传的古地理书,《素问》不当做黄帝之作,而当做秦汉间的医书,《周髀算经》不当做周公的著作而当做汉初的算术书,仍均不失其参考价值。中国汉字的形成有一个历史演进过程,了解文字未出现之前的历史,伪书上的史料也不是全无意义。
中国老百姓的历史知识多来自小说、戏曲,而小说、戏曲属文艺创作,多有虚构。因此,作品中的人物与历史中的人物原型多有出入,甚至南辕北辙。比如陈世美,因抛妻杀子而闻名于世,以至民间将负心汉统称之为“陈世美”。但这种印象来自于戏剧《秦香莲》。据陈世美故乡湖北均州的地方志记载,陈世美是清顺治八年(1651年)的进士,为官清廉,出任陕西省主考官时因拒绝徇私舞弊而遭同窗胡梦蝶等人诬陷。唐伯虎《三笑姻缘》的故事也是冯梦龙等人的附会编造。清代学者俞樾曾在《茶香室从钞》中予以澄清。因为南京青楼名妓秋香比唐伯虎大十几岁,他们之间不可能发生风流韵事。至于三国时代吴国大将周瑜也不是一个气量狭小之人,他病死于巴丘(今湖南岳阳),而不像《三国演义》描写的那样,是被诸葛亮活活气死的。 新文学研究中的史料学
新文学的史料学主要包括版本学、目录学、校勘学、考据学这四方面的内容。有人还把辑佚学(即收集佚文)和注释学(即注释文本)也作为史料学的两个分支,可成一家之言。不过辑佚似乎可以并入版本学中进行研究,注释也可并入考据学中研究。
版本学中的“版本”二字始见于北宋沈括的《梦溪笔谈》。“版”原指“雕版”,“本”原指书本。唐以前书籍多为手抄本,流传不便。后来才出现了雕版印刷,以及西方传来的铅印术、石版印刷术、胶版印刷术,现在又有了电子版读物。随着时代的变迁,版本的内涵愈益丰富。
研究作家要回归文本,或者说从文本出发,所以研究版本是研究作家作品的入门。比如研究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这本书是在原有讲义的基础上修订而成,有油印本、铅印本、正式出版本;正式出版之后又有上、下分册本和合订书。本书自1923年12月由新潮社初版之后,不断增印,不断修订,直到1935年6月上海北新书店出版的第10版才是最后修订版,也就是定本。要全面了解鲁迅的小说史观及其形成过程,就必须阅读第10版。现在《鲁迅全集》收录的该书也是择定第10版。又如鲁迅的小说集《呐喊》,1923年8月由新潮社初版,但直到1930年1月的第13版抽掉了《不周山》(后改题《补天》,编入《故事新编》),又亲自校正了45处错字,才成为最后修订本。所以《鲁迅全集》编入《呐喊》是以第13版为底本。
研究其他作家也要考证版本。曹禺的代表作《雷雨》1951年出版了改写本,删去了原作中涉及“天”“命”的一类词汇。老舍的代表作是《骆驼祥子》。建国之后开明书店出了一套“新文学选集”,也收录了《骆驼祥子》。但跟1939年3月人间书屋发行的初版本相比,由16万字变成了9万多字,也就是说,删掉了7万字。因为当时老舍正在参加知识分子改造运动,他把认为跟新中国要求不符的文字都删了,作为一种“自我检讨”。所以要准确评价《骆驼祥子》的思想、艺术和历史地位,就不能依据这个删节本。
研究版本必须要甄别版本的真伪。古代多伪书,现代也有。1942年6月,上海有一家书店——“一流书店”出版了一本《近代戏剧选》,编者署名“欧阳予倩”。欧阳老是中国现代话剧的前驱,他编的书自然被研究者频频使用。但这
是一本伪书,因为本书写明,这篇序言是编者写于上海,而事实上欧阳老1938年4月即离开上海,取道香港,流亡到桂林,直到抗战胜利之后,他才于1946年10月从广州到上海。这本书的真正编者叫罗芳洲,也是一个研究话剧的人,1933年8月编过一本《现代中国戏剧选》。对照两书的序言,大同小异。产生这种情况,很可能是书店为了赢利,盗印罗芳洲编的书,换上欧阳老的名字,以欺世盗名。这是一位叫李斌的青年教师发现的。
《中国现代文学总书目》
研究版本,还必须注意有没有故意漏收或删节的情况。195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瞿秋白文集》时,就把《列宁、托洛斯基》一章的标题改为《列宁》,把涉及托洛斯基的约400万字删得一干二净。《鲁迅文集》中也删掉了托洛斯基的名字。这是当年的政治禁忌造成的,不能苛责于编辑。
总之,研究版本就是厘清文本,是进入研究之前的一种基础性工作。
目录学在我国起源于汉代,至清代鼎盛,成为一门显学,顾名思义,目录学研究对象是图书目录,它为我们提供一种读书问学的门径,同时目录的编制也有利于文化学术的传承。比如清代编修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就为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的学者指出了一条登堂入室的门径。1925年1月,《京报副刊》刊登启事,征求“青年爱读书”和“青年必读书”各十部,实际上就是希望学者根据自己的治学体会提供一份最佳的简明书目。
目录和索引同样是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的向导。比如你想了解鲁迅著作和译文的中外文版本,就应该参考上海鲁迅纪念馆周国伟研究员编著的《鲁迅著译版本研究编目》。一书在手,鲁迅全部著作就可以一览无余。当然,本书出版于1996年,此后的出版情况有待进一步增补。如果你要了解鲁迅研究的历史状况,建议你读一本《鲁迅研究书录》。这本书提供了1926年至1983年底有关鲁迅研究专著、专刊和有关文集的全部书录。你还要阅读鲁迅研究文章的各种索引,这样就可以很快找到你所需要的参考资料。
如果要了解1917年1月1日至1949年9月30日中国现代文学作品的出版情况,可参阅贾植芳、俞元桂先生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总书目》。这本工具书著录了这32年间出版的诗歌、散文、小说、戏剧以及翻译文学,共13500余种,每本书都写明了编著者、出版单位和时间以及全部目录。足不出户,我们就能了解这1万多册书籍的内容概况。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期刊很丰富,但图书馆很难收罗齐备,查阅也不易;但唐沅等高校教师协力合编了一部《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目录汇编》,收录了276种影响较大的文学期刊,每种都有简介和目录以及收藏情况,翻检起来非常便捷。此外,《中国新文学大学系·索引》、《中国现代戏剧总目提要》、《中国新诗书刊总目》、《中国现代作家著译书目》等,也都是重要的目录书。
校勘学是解决文本文字准确性的一门学问。中国现存古籍大约有20余万种,在传抄翻刻过程中经常出现文字的讹误,导致“鱼成鲁,虚成虎”的情况时有发生。中国新文学作品主要以铅印本形式流传,校勘问题与古籍差别较大,但也存在校勘问题。以鲁迅的《两地书》为例,既有手稿本,又有铅印本;手稿本又有原信和抄录本。原信跟公开出版的文字有相当大的不同,只有通过校勘才能了解鲁迅进行这些修改的意图。其他鲁迅作品,也存在手稿、原载报刊和历次版本文字的不同,其中有误字、脱字,也有衍字、倒字,只有通过校勘才能形成一个精确的定本。孙用先生编写的《〈鲁迅全集〉校读记》和《〈鲁迅译文集〉校读记》,就汇集了他校勘鲁迅作品和译文的情况,表现出一位老学者治学的谨严。 考据学亦称考证学。由于文字史料和口述史料都难免有不同程度的讹误和失真,所以需要考证,以恢复历史本来面目。《孟子》一书对《尚书》中“武王伐纣,血流漂杵”一事表示怀疑。杵就是舂米或捶衣用的那个棒槌。棒槌都能漂起来,那真的是血流成河了。孟子认为武王的队伍是“仁义之师”,不应该出现这种血腥场面,所以他提出了一个重要观点:“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原指对《尚书》的记载不能迷信——后泛指不能迷信一切书籍,也就是陈云提倡的“不唯上,不唯书”。这应该是中国最早的考证事例。但随着甲骨文的发现,也有学者认为孟子心目中的“仁义之师”历史上并不存在,“血流成杵”并不是战国人对古代圣王的诬蔑。我在山西参观过秦将白起活埋几十万赵国士兵的坑穴,更认为血流漂杵是完全可能的事情。 新文学研究的考证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领域的考证与古代的考证有不同特点:后者侧重于音韵、文字、训诂,前者侧重于史实真伪的考证,当然也包括佚文、笔名的考证,而佚文与笔名又是紧密相关的。考证的书法有事证、物证、理证、推论等多种,可以综合运用。
研究笔名对于研究作家作品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作家大约有7000多人,但他们使用的笔名超过3万,平均一个作家有四五个笔名;仅鲁迅一人就先后用过150多个笔名。不了解笔名就无法钩稽佚文。比如周作人解放后在《亦报》发表短文,常用的笔名是“十山”。如果不了解这个笔名,即使看到周作人的文章也会忽略过去,失之交臂。不了解笔名,很多文坛论争的情况也会搞不清楚。比如在“革命文学论争”的过程中,有一篇文章攻击鲁迅最为激烈,署名是“杜荃”。经陈早春等学者考证,杜荃是郭沫若的笔名。这对于了解郭沫若的文艺思想及其与鲁迅的关系非常重要。
史料之所以需要考证,是因为原始的资料中很容易发生“误”“伪”“隐”的情况。
“误”就是错误。史料中出现“误”主要有三个原因:一,记忆的误差。二,知识的局限。三,依据资料的不可靠。这类错误是任何人都难绝对避免的。只要有错必纠,就是光明磊落。比如,鲁迅有一篇杂文《十四年的“读经”》,文中在秦桧名下特意注明:“他是状元”。而事实上,秦桧在公元1115年中的是进士,状元之说,很可能是来自《说岳全传》。小说中秦桧的老婆长舌妇王氏倒是说过:“丈夫秦桧乃宋朝状元。”鲁迅写作杂文《望勿“纠正”》时,又把当时仍然健在的古籍整理专家汪原放当成了死人,后经胡适纠正,知道自己轻信了一种毫无根据的谣言,便在编辑杂文集《热风》时在文末加写了一段说明,向汪原放谢“粗疏之罪”,为后人作出了楷模。
“伪”的情况则难以原谅,因为作伪的动机是出于某种私利,刻意将水搅浑。最近苹果创始人乔布斯辞世,微博上就出现了很多乔布斯的名言,成为了微博空间的一道风景,但大多不是出自乔布斯之口。当然,作伪者也需要有一些相关的知识。然而这些人相关的知识越多,他们作伪的成果也就越能乱真。据说,河南洛阳一带,有一个伪造文物的中心,被称为“赝品专业村”,工匠水平出神入化,
赝品古陶瓷市场价值不菲。在中国现代文学史料领域,建国前的赝品大师叫史济行,建国后的赝品大师叫沈鹏年——近年他不但出版了长篇回忆录《行云流水记往》,而且又重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可见作伪与辩伪之间的较量是长期的,任重而道远。
“隐”的情况更为复杂,必须具体分析,不能一概而论。史家在运用史料时,自然各有择取标准,浓妆淡抹,无可厚非,但毕竟不能只选用能够支撑自己观点的资料,而回避不利于自己观点的资料。回忆录的作者也不应该只提“过五关斩六将”,而讳言“走麦城”。我们每个人跟历史进程一样,都走过曲折的道路,不能文过饰非,以今日之手批昨日之颊。前些时候出版了一本叫《真假鲁迅辩》的书,作者把自己打扮成真鲁迅形象的唯一捍卫者,而把他所不喜欢的人都放在了假鲁迅制造者的位置,而他目前慷慨激昂揭露的那些所谓“假材料”,又无不是他曾经大力宣传过的。从他的大作中,丝毫看不出他看法改变的蛛丝马迹。 在文学研究的过程中,作家私生活的资料要不要去挖掘,让原本遮掩隐去的情况现山现水?我认为,这要从研究作家创作历程和解读作家文本的实际情况出发。如果单为满足窥私欲而去发掘作家的隐私,这种做法跟狗仔队的行径就没有本质区别,如果从研究的实际需要出发,则无可厚非。比如,不了解胡适的婚恋情况,他的很多诗歌就会被误读。我写过一本《胡适心头的人影》,就是运用“以史解诗”的方法破解胡适诗歌的心灵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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